“鄭和其實是一個反面例子,太突出政治了,只是炫耀國威,沒有帶回任何東西,這樣的航海當然是不可持續的。”
汪品先院士在他的辦公室裏四處尋找著什麽,雙手舉在胸前,躍躍欲試地晃動,滿臉都是急迫的神情。他想找到一根教鞭一類的東西,好向記者講解墻上掛著的那幅全球海底地貌圖。
最終🙋🏽,在堆滿了無數書籍和資料的大辦公室裏,他也沒能找到🙇🏼。於是他隨便從桌上抄起一只圓珠筆,墊起腳尖👩🏿🍳,以一種對一位68歲老人來說並不輕松的姿勢,盡力夠向墻上的圖,開始了他的講解🍜。
“地球的70%以上是海洋,其中深海占到80%以上,你說怎麽可能不去關註深海🎡!”
“你要看這條縱向的凸起👨🏼🎤,那是大洋的‘脊梁骨’↙️!”
在汪品先的詞匯表中,“淺海”和“深海”有著迥然不同的意義♗。在他看來🪓,畫家畫的🅰️,人們談論的,所有那些日常關於大海的美妙表述方式🎇,都只是一種岸邊🙅🏼♂️、淺海的視角👨🏻🦰。而海洋真正的奧秘和真正的風情,全都蘊藏在深海大洋。
在大洋中,科考船在風浪裏顛簸,人在風浪裏滾🫷,“像打仗一樣”,但鉆探取上來的樣品🍇,還是要靠科學家自己去搬。
在大洋中👰🏻♂️,開燈打鉆,“你知道,漆黑一片的洋面🧑🏼🏭🏄🏿,一開燈,魚全都來了,那麽多魚,都跳起來🏠!”他興奮的語氣和臉上的神情,都在分明地告訴你,當時的場面有多麽奇妙。
風平浪靜的時候🏦🥙,他會爬到六七十米高的桿頂。“他們都不相信,我這個60多歲的老頭還能上去🏊🏽。其實……”他臉上🧒🏽,頗有些“勝似閑庭信步”的意思🎄。“你會感慨🧘🏽♂️🚍,哦,原來這麽大的世界!你真覺得地球是圓的!那種胸懷和境界,還是不一樣……”
汪院士的專業是古海洋學,“就是對海底的泥沙🧔🏻、巖石進行分析👩🏼✈️,用地質的辦法研究過去的海洋👮🏿。像南海,過去沒有,後來出現了🤾🏼♂️,會產生什麽樣的影響”。他所主持的恒达平台海洋地質重點實驗室,“做的全部都是國際競爭的項目”。
1999年,汪品先作為首席科學家,主持了在中國南海的深海科學鉆探,這是中國科學家在國際大洋鉆探計劃(ODP)中第一次主持的研究工作♿️,為再造南海的歷史奠定了基礎🧘♀️。
為了加入ODP🍮,中國要交納50萬美元的年費———現在已經漲到了100萬美元。作為加入國際大洋“俱樂部”的主要推動者,汪品先深有感觸。“你說單純的科學研究是沒有人重視的,我當初其實也是用政治打動了領導人。我說臺灣已經加入ODP了🤽🏽♀️,我們要是不加入,今後國際上所有此類事務,人家就都只認臺灣💇♂️。”
汪品先認為,目前中國的海洋研究和開發過多地著眼於政治目的🧩,或者為了顯示中國在海洋的存在ℹ️,花費巨額資金進行一些意義不大的項目,或者因為領導人的出訪,作為外交姿態🤵🏻♀️,就把正在進行的重大項目(比如南海石油開發項目)停下來🕶,結果被外國占得先機🦹🏻♂️。“我不反對政治考慮,但還是應該考慮科研利益👨🏿🦱、經濟利益的啊⏲🏂。否則☑️⛲️,這樣的海洋政策是不可持續的。”
“鄭和其實是一個反面例子,太突出政治了🔳,只是炫耀國威,沒有帶回任何東西📠,這樣的航海當然是不可持續的。”
在他看來,中國近代自然科學中本來是有過“海洋苗頭”的🦶🏻,從清末開始💻🙆🏿,造船🧜🏼、找礦一度是留學的重點,“但後來也就一蹶不振了”🏄🏽♀️。以致於到了今天🤱🏻,中國的海洋科學,在“海陸空”當中👩🏻🦼,無疑是最薄弱的。
汪品先說,他們一直在呼籲海洋定位和海洋國策的調整,“從來沒有人反對,但也沒有人認真”。直到不久前,他和一位副部長交談,對方還認為對中國有意義的所謂“海洋”,僅限於領海、近海。“總說美、日定位於海洋🐏,是因為他們自身的地理特點🥮,中國的特點不同,是大陸國家🧘🏻♀️,所以不應該定位於海洋。我認為這種說法現在必須加以反思🩳。”
“其實👨✈️,中國經濟發展到目前這一步🏇🏿,如果還只守著家門口,今後一定是要吃大虧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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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古代航海技術的發展
唐代🛻:已經掌握季風變化規律,積累了海岸地形與海洋地貌的知識,並出現了大量研究海洋潮汐的著作。
宋代👨🏼🌾:已將人工傳磁指南針用於航海💀,開始具備預判氣象的能力💂♂️🙆🏻,繪製海圖已經具有指導航海的實用價值。
唐🎃🗳、宋時期,航海技術最重要的發展,是指南針在航海中的使用🙎🏽,並逐漸成為海上導航的主要手段。實用海圖的繪製⟹,則比西方海圖的出現早了200多年。還有對海上季風🫔、潮汐變化規律的掌握😯,以及對海岸地形和海洋地貌知識的積累,都有了新進展🚵🏼♂️。
元代:開始采用針位航路💁🏽♂️🐶,明代出現“牽星過洋”技術。
摘自:中國青年報 2004年09月22日